关汀并非对沈康时的态度转变没有察觉,但他的心中已经再分不出空闲去在意。
关汀脸上出现了一种沈康时感到陌生的神情,尤其是在听到沈康时再一次提到奶奶后。
那样冰冷的眼神……和关汀那么不搭。
沈康时敏锐地察觉到了,那是一种“恶心”的情绪。
“放开。”关汀的袖子还被沈康时捏住,他很果断地把袖子抽了回来。
轻声的两个字,却掷地有声。此前关汀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沈康时微怔。
或许是从此刻起,沈康时才开始真正意识到眼前人的变化。
沈康时的手维持着伸出去的动作,手中却空空如也,他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样。
简文彦翘起嘴角,心情很松快,拉过关汀的手,想绕开路中间的沈康时离开。
关汀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起来。
关汀掏出手机,见来电人的名字,眉头紧锁。
简文彦从没见过关汀露出过这样为难的神色,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屏幕。
没等他看清,关汀已经做出了选择,接起了电话。
简文彦离得近,听筒里的声音他一听就明白这个让关汀如此为难的人是谁了。
“小关呐,”对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好久没来看老爷子我了。”
纵使沈老爷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却也听得出来中气不似往常一样足。老爷子闭门不出许久,只说是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具体情况对外没透露过半点风声。
关汀原以为这只是托词,无非是对沈宏恺沈康时等一众小辈表现不满意,找个理由拒不配合罢了,也算是一种态度上的威慑。
可如今听电话里的声音,倒真有些病入膏肓的感觉。
话筒对面传来一阵沉重的咳嗽,关汀的心揪了一下。
他也照护过自家老人,老年人的疾病有时候不讲道理,有些未知的凶险即使是沈家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也不见得能躲过。
沈老爷子虽对关汀无生养之恩,但也同在一个别墅里生活了许多年,平时也多有关照,关汀要说毫不在意也做不到。
沈老爷子似乎并不在意关汀这边的沉默,自顾自地一个人说了下去。
“我啊……最近日薄西山的感觉一日胜似一日。”老爷子语速极慢,吐字也不似从前一般铿锵有力。
关汀动了动嘴唇,想找补几句,沈老爷子没有停顿给他机会。
“人老了,就特别爱回忆过去的事情。”
“有时候在家里就感觉,这个宅子真大啊,我又在这里生活了太久,里面的每一个物件,都能让我想起故人……”
关汀皱了皱眉头,几乎可以确定沈老爷子的来意了。
无非是又要为沈康时助攻罢了,此时来追忆往昔,显然是想唤起关汀的恋旧之情。
“您说笑了,人人都知道沈老爷子老当益壮,还远不到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您老只顾好好修养,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一样。”
既然明了沈老爷子的目的,那关汀便有对策。和沈康时虽然是已经划清界限了,和沈老爷子面上倒不必那么难看,毕竟也是长辈。
关汀便拿出了自己的那一手油盐不进的太极功夫,沈老爷子忆往昔,他便顾左右言他。
关汀的一身本领多半也是沈老爷子培养出来的,被看穿来意,沈老爷子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欣慰。
于是天便这么半真半假地聊了下去,其中有几分利益、几分真心,谁又说得清?
沈老爷子感慨中倒像是真的有些遗憾:“门口那两颗桂花树啊,还是你和康时小时候闹着玩儿种的呢,现在都长到那么粗了。昨天我让小秦推我过去晒太阳啊,就总恍恍惚惚觉得你们还是在树底下玩闹的小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都长大了……”
那树关汀是记得的,关汀从小喜静,对花花草草的也有些兴趣,那天园丁过来说换了一批新的树种,要种在花园里。
彼时关汀还是个小小孩,又是初来乍到沈家,拘谨得很。关汀在沈家没有朋友,倒是和园丁、厨师、管家一干人等相处热络,园丁很热情地给他介绍各种植物的区别。
从那时候起,于润那些人就常常取笑关汀的交际圈,直至发展到欺负关汀——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向来是不屑于与这些普通人为伍的。
那时只有沈康时并未露出过不屑的神色,虽然也并未有过什么实质上的保护,关汀却已足够感激。
园丁种桂花树那天,关汀很好奇地上去帮忙,亲手种下了一棵,还说要领养它。园丁大叔笑得爽朗,说,那这棵树就取名为“汀”吧。
说罢又指着对面的另一棵小树苗,“那这棵,就是小少爷的树!”
小少爷自然指的是沈康时,沈康时正好路过听到这一番话。他自小少年老成又有教养,不会像于润那一帮人一样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却也觉得关汀这些举动幼稚又没意义得很,只骄矜地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