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亦不多问,唤来小厮领着两人先去下人房。琴音掀开了门帘,朝周王妃见礼,“王妃请进,王爷已经等着了。”
周王妃赶紧牵着瑞哥儿进了屋,齐重渊换了身常服,大马金刀坐在塌几上吃茶。瑞哥儿规规矩矩上前请安,他放下茶盏,朝瑞哥儿打量,招手道:“过来阿爹这边坐。”
瑞哥儿恭敬应是,走上前坐在了齐重渊身边。琴音搬了锦凳过来,放在齐重渊下首,周王妃便坐了下去。
齐重渊问起了瑞哥儿的功课,可有贪玩淘气。平时瑞哥儿常被齐重渊考教,父子见面也多,并不如福姐儿那样生疏,他答得还算流利。
问罢之后,齐重渊很是满意,先让他回屋去用饭,“饭后再写五篇大字。”
瑞哥儿乖巧应下,青书忙将他送出屋,罗嬷嬷与瑞哥儿的乳母小厮一道上前,拥簇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齐重渊看了眼周王妃,漫不经心地道:“府里的中馈就那么些,你要将心思多花些在瑞哥儿身上。读书学习之事你就无需操心了,我打算将他送进宫去,与琅哥儿璟哥儿几人一起,在宫内一起读书,伴在阿爹左右。”
周王妃吃了一惊,道:“娘娘可知此事?”
齐重渊脸瞬间拉了下来,沉声道:“瑞哥儿是我儿子,能跟在阿爹身边,这是莫大的荣幸!阿娘知与不知,又有何干!莫非你以为,阿娘说了才算!”
周王妃实在是情急,瑞哥儿是她辛辛苦苦怀胎生了下来,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
“王爷要三思,瑞哥儿乖巧规矩,琅哥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生得又壮硕,要是被他欺负了去,王爷岂会不心疼。”
齐重渊本来尚还好的心情,顿时被周王妃搅得乱七八糟,不悦道:“无知妇人,慈母多败儿!瑞哥儿是进宫,在阿爹,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读书!瞧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瑞哥儿是去了龙潭虎穴!”
周王妃见齐重渊态度坚决,知道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强忍着不安,打算过一阵差人去卫国公府寻殷知晦,殷贵妃与他可曾知晓此事。
思及此,周王妃只想赶紧回去,起身见礼告退。齐重渊懒得看她,连眼皮都未抬,唤青书传饭。
周王妃脚步匆匆离开,将春烟莺鸣两人悉数忘在了脑后。青书传了饭,刚转身准备回屋,小厮豆子奔上前,朝着下人房努嘴:“书爷,王妃将她们留在了此处,书爷你瞧,该如何安排方好?”
青书纳闷了下,敬献美人儿的事情,他见得不少,猜测周王妃也是此意。
既然人送了来,又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青书不敢擅自做主送走,让豆子稍等,进屋禀报道:“王爷,王妃先前领了两个娘子前来,王爷可要见一见?”
齐重渊意外了下,不以为意地道:“你且去唤来我瞧瞧。”
青书应是出去,叫上莺鸣春烟进了屋。那边,周王妃走到半路想到了两人,懊恼地一拍脑袋,到底瑞哥儿的事情重要,便让罗嬷嬷回去将两人领回来。
罗嬷嬷回到前院,恰看到两人跟着青书进屋。她望着晃动的门帘,片刻后转身回去了。
周王妃差了人前往卫国公府,见罗嬷嬷独自回来了,问道:“人呢?”
罗嬷嬷小心觑着周王妃的脸色,斟酌着道:“王爷将她们叫了去,小的便回来了。”
周王妃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倒省了我的事。”
这种事,做起来的确令人难堪。周王妃苦思许久,才留下了她们。
薛恽没甚出息,只他是男人。细究起来,除却身份,他与齐重渊算得上半斤八两。
薛恽的喜好,应当与齐重渊差不离。眼下虽说秦王府与周王府之间剑拔弩张,以立储大事为重,周王妃比不上乌衣巷,对朝堂大事插不上手,她只能想尽办法,削弱乌衣巷的影响。
罗嬷嬷以前就劝过周王妃,用人去勾住齐重渊。她现在终于肯了,罗嬷嬷自是求之不得,前去传了饭食摆放好,积极地道:“王妃,小的去打探下,看王爷可有留下她们。”
周王妃不紧不慢用着饭,道:“你去打探作甚,王爷留下了她们,会传话来,给她们安排院子。”
罗嬷嬷一想也是,便没再去前院。
饭后,前去卫国公府的人回了王府。周王妃听她回话,殷贵妃与殷知晦都知晓此事,已经提前商议过,她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中。
殷贵妃在宫中照看,殷知晦做事可靠,瑞哥儿进宫就无甚大碍了。
翌日早间,罗嬷嬷伺候周王妃穿戴洗漱,偷瞄着她的脸色,期期艾艾道:“王妃,王爷将她们都收了房,昨夜闹腾了一整晚。”
周王妃端坐在妆奁台前,铜镜新磨过,灯盏明亮,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细纹又深了些。
罗嬷嬷从匣子里取了金嵌珍珠钿头钗,周王妃道:“放下吧,就只青玉钗便行了。”
罗嬷嬷微楞,下意识抬眼朝镜子看去。镜子里的周王妃,与平时并无不同,清瘦的脸,苍白,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