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样是你大哥!你竟敢对老子动手,老子还怕你一个贱妇了!”
汉子便是许梨花的二哥许二郎,她气得眼冒火光;不服输叉腰骂了回去:“我呸,我就是卖了我自己,总比你一个没出息的软蛋强!只你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德性,你要自卖自身,白送都没人要!”
许二郎见何三贵走了过来,飞快将乳糕塞进嘴里,几口咽了下去,朝他鄙夷地道:“穷酸对着破鞋,天造地设一对!”
何三贵脸色难看,紧咬牙关恨恨道:“许二郎,看在你我自小认识的份上,我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再见到,休怪我不客气!”
草儿背上的幼童哇哇哭了起来,一个头发乱蓬蓬,沾满草灰,身穿打着补丁粗布衫裙的妇人急忙走了上前,解下草儿背上的幼童,抱在怀里一阵哄。
幼童哇哇哭闹不止,妇人腾出一只手,使劲掐住草儿的脸,骂道:“你个贱蹄子,可是打你弟弟了?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掐死你!”
草儿瘦弱的脸,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指印,疼得呜呜哭。
许梨花这次没冲上前,怔怔看着妇人。片刻后,她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矮凳子上坐下,对着晾晒在太阳下的丝线发呆,不时抬手抹眼角。
文素素手上拿着乳糕,看着草儿他们一家,安静坐着一言不发。
殷知晦打量着她,问道:“文娘子在看甚?”
文素素转头,迎着他的视线,将乳糕丢回碟子里,平静地道:“看人间的悲喜烂剧。七少爷可能不会明白,我吃完了,继续吧。”
殷知晦沉默了下,道:“我懂。”
文素素头都没抬,只哦了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得快些。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夜里赶路不安全,七少爷早些走。我等下晚上就留在村子里,防着他们前来捣乱。”
殷知晦神色微沉,唤来问川,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对文素素道:“我同你一起留下。”
文素素说好,有他在,也多一层保障。
问川骑马赶回县城,带来了换洗衣衫,一应洗漱用具,几大匣子熟食茶点。
开始缫丝时不大熟练,到了午后便渐渐顺畅,连着将三户人家的蚕茧缫了丝。天气好,晾一阵就干了,卷成线轴收了起来。
这三户人家将线轴交给问川,拿到了卖纺线的钱。数着比卖蚕茧要多出近三成的银钱,乐得眼睛都笑开了花。
大家看到他们拿到钱,彻底放下心,忙着回家去摘蚕茧,赶着明天一早就能缫丝。
天黑下来,许里正宅子宽敞,腾出了两间屋子让他们歇息。
吃了些熟食点心,累了一天,文素素洗漱了下,合衣上床歇息。
许梨花坐在脚踏上,低头收拾着衣衫,片刻后抬起头,神色哀哀望着床头的油灯。
文素素依靠在床头,道:“早些歇息吧,别多想了。”
许梨花嗯了声,手上继续叠着衣衫,用包袱皮包好,轻声道:“以前小的家中晚上极少点灯,灯油贵,点不起。缝补衣衫都在灶膛,借着火光,月色,摸瞎做活。家中那般穷,阿爹与哥哥他们却能拿钱买酒吃,当时我就不服气,恨死了他们。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他们,小的恨意都没消。以前小的也恨两个嫂嫂,她们也不是好东西。可今朝见到她们,见到草儿,小的恨不起来,只觉着难受,胸口堵得慌。”
说到这里,许梨花眼泪流了下来,抬手抹了泪,抽噎了下,哀哀道:“二嫂只比我大两岁,看上去比我老了十年不止。大嫂更不用说了,她今年才三十二岁,已经变成了老妇人。大嫂二嫂都养了蚕,蚕茧被哥哥拿去卖掉了,我算了下,卖掉的蚕茧,约莫能得半吊钱。他们拿着钱,先去城南墙角跟走了趟,买了酒肉,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剩下不到一百个大钱回了家。”
许梨花的神情,逐渐变得疯狂,紧咬牙关道:“两个嫂嫂,一个年前流了胎,一个上个月小产了。穷人家的妇人哪有小月子,照样得辛苦干活,夜里还要伺候他们。要他们何用,要他们何用,还不如死了,不如死了!”
文素素温声细语道:“今天缫丝的钱,都交到了缫丝的妇人手上。她们不一定护得住,但拿过了钱,多多少少能生出些胆量,明白她们有用处,不输家中的男人。明年你嫂嫂能自己缫丝卖,能多些进项,兴许心里的怨气与恨会少些,待草儿也会好些。”
白日文素素所做的事,许梨花都看在眼里,她所言非虚,心里顿时松快不少:“小的这就歇息。”
脚那边,许梨花窸窸窣窣上了床。文素素想了想,将枕头下的铜枝拿出来,插进了发间,轻声叮嘱道:“别脱衣衫,夜里警醒些。”
一夜无事。
村子的百姓起得早, 赶着下地干活,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就流动着忙碌的气息。
许梨花恐吵醒文素素, 轻手轻脚下床出屋。文素素早就醒了, 躺着闭目养神,打算今天选一些会织布的妇人, 试着用纺线织布。
洗漱早饭之后, 文素素与殷知晦说了打算, 他一口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