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沉默不语,久久之?后方?道?:“陛下太?子成了?新帝,应当称作先帝了?。先帝比我还要年轻,他就这?么去了?。”
谭昭昭能理解张九龄的遗憾与悲伤,毕竟李隆基对他有知遇提携之?恩,君臣最后虽有嫌隙,到底还未彻底翻脸。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九龄是真正的君子,他如何会不为李隆基的驾崩而伤怀。
谭昭昭却不同,真正得知李隆基驾崩之?后,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奇异地感到尘埃落定。
安禄山史思明?尚未得到重用?,郭子仪哥舒翰等名将在,长安有杜甫,有王维他们,还有在剑南道?避世的李白。
新帝不管如何,大唐天下有了?这?些明?珠,至少可?以再繁荣昌盛几十上百年。
她来这?一世,彻底无憾。
张九龄见谭昭昭未做声?,小心?翼翼问道?:“昭昭怎地了??”
谭昭昭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大郎,你?可?以伤心?,只莫要伤心?太?甚。大郎站得比我高,应当看得更远。向前看,大郎,向前看!”
张九龄怔了?怔,床帏里昏暗,他看不清谭昭昭的脸,只感到那双眼?眸,在此刻尤其明?亮。
向前看,向更远更高处看去。
李隆基多活几年,举荐制死灰复燃,大唐的朝政,又会回?到以前的模样。
可?是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开?国之?初,一旦朝政大乱,天下会跟着大乱。
张九龄深深呼出口气,心?底的郁气,跟着散去了?些,道?:“昭昭聪慧,我不如昭昭也。”
谭昭昭从?未认为自己比张九龄聪慧,她再也普通寻常不过,只占了?那么点先知的便宜而已?。
只靠着张九龄独自一人,他也撑不起大唐的朝局,大唐的英才们,才是撑起大唐繁荣的基石。
谭昭昭问道?:“大郎,三郎可?还好?”
张九龄道?:“这?些时日三郎也忙,宫内离不开?他,先帝的丧仪,都在由他帮着操持。我同他说过几句话,三郎说是等先帝下葬之?后,就请求去给先帝守灵。”
谭昭昭彻底放了?心?,高力士聪明?,放得下,能急流勇退,新帝见他知情趣,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繁琐的丧事总算过去了?,张九龄几近脱了?一层皮,谭昭昭也经常进?宫哭祭,累得也不轻。
高力士在出发去给李隆基守灵之?前,前来与谭昭昭告别。
谭昭昭看到他,大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认了?。
眼?前的高力士,消瘦得颧骨高耸,眼?眶深凹,哪还有以前半点昳丽的模样?
高力士在谭昭昭对面坐下,道?:“九娘可?是被我吓着了??”
谭昭昭顿了?下,点头坦白地道?:“是,三郎,你?怎地瘦成了?这?样,新帝可?是为难你?了??”
高力士勉强笑了?下,道?:“我交出了?所有的权势,要去给先帝守灵了?,新帝不会为难我。我只是不习惯,难受。我在先帝的寝宫边,住了?几近一辈子,先帝一走,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谭昭昭不知如何劝,默然了?下,问道?:“三郎可?想吃酒酿煮蛋?”
高力士微笑道?:“好啊,我来你?这?里,就是想吃碗酒酿煮蛋。”
谭昭昭忙让眉豆去灶房,道?:“我看你?累得不轻,先睡一阵吧,等下好了?我再叫你?。”
高力士说好,从?荷囊里取出个药丸,端起杯盏准备服用?。
谭昭昭好奇问道?:“三郎在吃什么药?”
高力士将药丸递到她的面前,道?:“安神丸,里面加了?朱砂安神,我吃过之?后能歇得好些。”
谭昭昭脸色大变,捏在指尖的药丸,顿时滚落在地,想都不想尖声?道?:“不要吃!”
高力士望着地上翻滚的药丸,再抬头一瞬不瞬看着谭昭昭,脸色跟着也变了?
谭昭昭自知说错了话, 后悔又慌乱,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是错, 情急之下,硬生生转了个弯:“三郎可要吃酒酿煮蛋?”
高力士直愣愣盯着谭昭昭,恍然点了点头:“好啊!”
谭昭昭慌忙起身,蹬蹬蹬走出屋, 被风一吹,她抬手抚摸着发烫的脸颊, 吸气呼气,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她不后悔。
对李隆基, 对高力士, 皆不悔!
谭昭昭唤来眉豆吩咐了下去, 转身回了屋。高力士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抬眼朝她看来, 目光沉沉,对她绽出一丝笑,道:“九娘也陪我吃一碗可有酒, 一直听说九娘是酒中豪杰, 可惜我一直没能同九娘吃一杯。”
“好啊。”
谭昭昭笑着?应了, 再去让眉豆拿酒来:“去取葡萄酒以前?雪奴留下的,都取来。”
眉豆应是, 很快取了酒与下酒的小食进?来摆好,酒酿煮蛋也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