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有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吃一点也不算什么。就算他吃不下去，旁边还有一个人呢，也不至于会浪费掉。

阿博拉带着热乎乎的章鱼小丸子凑到了格林面前。

“你不会觉得我很烦吧？”

“那也不至于呀，毕竟你可是给钱的人。”

“如果我不给钱，你是不是就讨厌我了？”

“那也不见得，毕竟你给钱是给出去，也没给到我手里呀。”

“那你就是讨厌我了。”

“你又给钱又给东西，我要是讨厌你，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那就是不讨厌我了。”

“是啊，是啊。”

格林点头回答。

“我想今天果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一天呢。”

阿博拉吃了一个章鱼小丸子，把脸颊塞的鼓鼓的，像一只藏东西的仓鼠，笑着说。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两轮新月，格林看着他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某一张很久没有见过的面具。

那是一种又红又黄又黑的面具，挂在墙上的时候，墙通常是白色，如果不开灯，墙就像是黑色。

过一种很古老的节日的时候，或许会用上这种面具，戴在脸上就像是被某种怪物附身，或者干脆变成神兽要驱赶魔鬼或者霉运。

“你怎么了？”

阿博拉按着格林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都晃了晃，脸上的表情有些着急。

格林从那种令人眩晕的感觉里脱离出来，勉强将目光聚集在眼前的人的脸上。

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但那句话并没什么意义，也几乎没有声音，因此对面是听不见的，只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记得刚才是晚上。”

格林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接下来的话。

“你一定是又忘了现在是白天呀。”

阿博拉摇了摇头。

“那我们上一次一起出门是什么时候？”

格林问。

“是前天，前天是周末，你和我一起出门，我们在花园散步，然后去小吃街走了一条街，你说累了我们就回家。”

阿博拉回答。

“回家之后呢？”

格林看着他问。

“回家之后你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可是什么话也不说，睁着眼睛发呆，我以为你是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你。

可是我离开房间再回来就看见你睡着了，又睡到了第二天。”

阿博拉摇了摇头说。

“看来我果然丢失了一段东西。”

格林喃喃自语。

“那你要找回来吗？丢了什么？我能帮忙吗？在哪儿丢的？我去看看。”

阿博拉问。

“你找不回来的，只有我能找，因为是我的东西，你帮不上忙，不要添乱了，在这儿陪着我吧，这就算帮忙了。”

格林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突然笑了笑。

“那好吧，你有什么不高兴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阿博拉拉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好。”

格林用很轻的声音回答。

如果只听那一句话的声音，好像他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或者被人放开了手的气球即将飞到天上去，最终的结果只有啪一声破掉。

“我从前不觉得我有病，不过后来我就不那么想了。有时候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不是。我想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太放松了。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威胁我了，所以我爱干什么干什么，放松下来就会变成这样，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我就应该是这样。

现在发疯不会影响我自己，也不会影响别人，更不会影响任何一件对我有利的事。

除非还有什么别的事没做，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我现在不知道。

发疯没什么不好，但是事情到现在好像还没解决。”

格林的表情渐渐从平静变成混乱。

他看起来想把喉咙掏出来喊一声。

但是他不能真的把喉咙掏出来。

他也不能在别人面前那么喊。

声音太大对他没什么好处，而且很烦。

他不应该希望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如果不那样做，他就会更混乱，准确来说是更烦躁。

太平静的生活，讨厌极了。

就好像他活过了今天就不会有明天。

事实上本来也是这样。

可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躺在医院里了。

据说镇静剂刚刚在他这里起了效果。

“你已经有一个月没醒过来了。一个月没和你说话，我有时候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具尸体，不过你还在呼吸，还有心跳，真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