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刀口对准敌人,圆润弧度包裹不舍。
回去札萨克图部王帐的路上,容淖踏着漠北晚来的春意,模糊听着牧人悠扬的归家长调,在一片空阔悠远的壮阔草原里,只觉得累,很累。
好像这连番赶路近一个月的疲乏争先恐后全冒了出来。
进去毡包,她倒头就睡,醒来时看见枕边摆着一只匣子。
打开,里面华光璀璨。
满当当一匣子硕大宝石几乎晃花了容淖还未完全睁开的眼。
她想到什么,唤来木槿。
“忽兰哈敦先前亲自送来放在此处的。”木槿一五一十道,“说是哈斯格格曾请她帮忙转交的。”
事关故去的哈斯,木槿没敢擅自移动。
容淖抱着那只匣子,垂头久久不语。
饭后,她站在毡包前远望出神,春山故意放了山骨过来逗她开心。
山骨围着她打转一圈儿,忽地低掠出去一段,在一匹黑马背上神气站定,然后歪头望向容淖,豆豆眼里似乎满是疑惑。
容淖跟过去,见了那匹马不由惊愣一瞬。
没想到山骨竟然还认得哈斯的马。
当时在喀喇沁部,哈斯总爱架鹰跑马找她一起玩,山骨自然同行,每次都被那只叫朝鲁的壮年白羽海东青按住打掉一身毛,下次还是蠢兮兮地凑上去。
山骨在马背上踱了几步,再次歪头看向容淖,并低唳一声,似乎在催促什么。
容淖走过去,摸摸它的头。片刻后,嗓音模糊在草原的风里,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清,“你也没有朋友了。”
哈斯生前放走了朝鲁。
孟秋七月,容淖等不及参加哈斯捡骨,便被千总催促着启程返回喀喇河屯行宫。因为他接到消息,御驾已自京师前往喀喇河屯避暑,他们此时就算快马加鞭冲回行宫也赶不上接驾了,但态度得摆出来,不便在外逗留太久。
扎萨克图汗与忽兰哈敦闻讯怕耽搁容淖见罪皇帝,也开始‘逐客’,容淖无法,带上二位长辈大包小包的礼物返程。
草原四时之景不同,七月的旷野没有疾风暴雪,只有深草野花在微风中舒展出婀娜韵致,一弯玉带小河天连水尾水连天,羊群如云,马儿嘶鸣。
容淖一路走着看着,精神却越来越差,人总是恹恹的。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病了,却又没具体看出是何病症,没法对症下药。
来的路上,一行人为节省时间,横穿了扎萨克图部外围的阿济山,夏日里穿行山林的滋味并不好受,蛇虫鼠疫满地窜,需得格外留心。
归途容淖不打算走阿济山,决定绕路至鄂罗克泊方向。
千总没意见,他着急催促行程是一回事,但也看得出来这六公主最近消瘦得厉害,浑似一盏纸糊的美人灯,让人疑心一阵风便能把人刮不见了去。
他同样忧心六公主在路上累出个好歹自己回去要跟着吃挂落,顺势提议先在阿济山脚下歇息一晚,明日再往鄂罗克泊去。
入夜,奔波一天的众人纷纷睡下,只有三人成行的两支巡夜队伍在扎营地附近巡逻警戒。
漠北常年战乱,他们来时尚算一路平安,但也不得不防,需得警惕些。
容淖躺在简陋的矮榻上,总感觉耳边有脚步声在响,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她迷迷糊糊仿佛回到了那日在山脚下,自己提刀走向索统领一行的时候。
她看见自己面无表情破开了所有人的肚腹,红红白白流出一地的肠子。那两条小狼崽子趴在她脚边,疯狂啃食现成的血与肉。
她嫌恶心想走远一点,被一只死人胳膊绊了个趔趄,低头,看见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赫然是察哈尔小庙里那个一心早修来生的小沙毕。
是她……杀了他吗?
容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她呆坐了片刻,木着脸正要下去倒杯水喝,隐约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还恍恍然陷在梦中,慢慢才听清真的有人在低声争执。
应该是巡夜的守卫,他们似乎发现了异常,又不太敢确定,正激烈讨论要不要禀告好梦正酣的千总。
容淖按了下额角,不知道侍卫们怎么想的,不会以为隔了一层帐子便能隔音吧。
记得几年前皇帝出巡,也曾有侍卫在帐外吵闹,一晚上闹三四次。气得皇帝第二日下旨申斥,好一通整顿军纪。
容淖整理好衣衫走出去,那三个凑在一起的侍卫立刻察觉望过来。
容淖招手把人叫到面前,询问具体情况。
“一炷香前,属下看见阿济山西边忽然林叶急晃,鸟雀冲天,又很快静寂一片,属下怀疑里面有巨物作乱……”高个侍卫眉头紧锁,踌躇半天还是鼓足勇气道,“当然,也可能是藏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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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袍认为山林有羽虫过道乃常见之事,疑心偏僻林中藏人实在杞人忧天,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