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呀,隆安侯世子的未婚妻,竟然沦落到在还圣宫的偏院里吃粟米。”
听见这句话,再次拿起了碗的卓妩君连眉头都没动。
她身边的婢女放下碗就要骂人,被她叫住了。
“都已经三年了,要是你还这般容易被人激,才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婢女闭上了嘴,还是用自认凶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执伞而来的女子笑了
笑,径直在她们主仆面前坐下。
在她的注视下,卓妩君一口一口吃完了碗里的粟米。
“这位娘子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没有,我就是想嘲笑你。”
“嘲笑我什么?”
卓妩君对面坐的女子容貌有种天生天长的明丽,仿佛是晒透了太阳浇够了水的花儿,她看人的时候眼角微挑,带着些意味不明,就像是外面的湿雨,遮挡着青山如碧。
“我要是你呀,早在三年前就去司徒家门前吊死了,也省得在这儿被人折磨,现在司徒尧已经是四品的浙州刺史,又攀着长乐公主的裙角,说不定明年就会升到三品……你说,你们卓家,还会留着你,给隆安侯府添堵,给一个三品大员添堵吗?”
她的眸光从放在一旁的陶碗上扫过。
一旁的婢女被吓到了,有些惊惶地看向卓妩君。
“姑娘……”
“白芍,你先出去。”
“姑娘,要是家里真的是这个意思……”
“我让你出去。”
白芍哽了下,捂着脸退了下去。
女子摇摇头,啧了一声:“你这婢女,明明胆小,却总作虚张之态,想来是替你得罪了不少人。”
卓妩君低着头,语气淡淡:“山中清寒,足见真心。”
“真心?”女子轻蔑一笑,“卓娘子,在司徒尧跪在长乐公主脚下之前,他对你可曾有过真心?”
雨似乎在半空中停滞了下,雨声瞬间消弭,卓妩君轻轻转头,才意识到雨没有停,是她的心停了一下。
真心?大概,是有的吧?
她五岁时候他们订了婚事,那时她爷爷是宰相,她爹虽然科举不第,也靠恩荫选了官。
司徒家虽然有侯爵的爵位,却一直不受先帝待见。
那之后,每一年,每一季,中秋冬至上元节乞巧,她都会收到司徒家送来的节礼。
过了短短几年,她爷爷告老还乡,司徒家因为寿王成了太子而扶摇直上,节礼也没断过。
她出去赏花,被其他人嘲讽是攀附侯门的破落户,司徒尧当夜就骑着马到了卓家门前,说已经替她出了气。
那一夜他们两人没见上面,可她是动心了的。
后来老侯爷去了,司徒尧要守孝三年,她也每天早晚一炷香陪他守。
闺中岁月平缓无波,她只有一个盼头就是能出嫁,可她等到的是满城风雨。
她娘气病了,她爹不许家中女眷再出门。
等到公主在松园关了禁闭,司徒尧去了任了外官。
唯一被留在了繁京的她成了公主与侯府世子一段香艳过往的注脚和遗存,像是一滴不堪的污水,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擦掉。
“有或没有,于他不重要,于我也不重要。”
卓妩君看向面前的女子:“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苟活遗存的弃子,不值得这位娘子来观赏把玩。”
“是么?”
她对面的女子站起身,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屋舍里连一件摆件玩器都没有,大概是都被卖了换钱了。
倒是有许多书,整整齐齐堆在架子上。
“没想到卓娘子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没忘了看书……卓娘子,这些书能救你么?救你脱离这等凄苦情境?”
卓妩君也起身,眼前这位娘子实在奇怪,看她衣饰虽然简拙,用料和做工却都不凡,可要说她是哪家高门里的女儿,卓妩君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繁京里哪家能把女儿养成这样。
面对这样的诛心之问,她轻轻摇头,却说:“这些书不能救我,却能让我活着。”
女子转身,看向卓妩君。
“这些书告诉我,我从没做错什么,如此,我便可活着。”
山中三年,这是卓妩君悟出的最大的道理。
女子有些惊讶,她拿起一本《天下水系粗注》,对她摆了下手:
“你细说说给我听。”
语气颐指气使,姿态骄矜高傲,却让卓妩君心中难以生厌。
她想了想,说:“我娘是进士之女,没嫁人的时候也读了不少书,可她成婚之后,最喜欢的事就是求神拜佛。”
雨声渐起的轻雾就在廊下,拿着书,女子走过去直接坐下。
“来,坐着说。”
“我的乳母是我娘闺中时候的婢女,我就问她,为什么我娘有事,宁肯问神,不问书中道理。我乳母说,因为女子不是靠道理